徐沖當然不是產生了幻覺，他只是收到了土土的指示。

當徐沖照著土土的指示，借著問張鐵蛋問題，把垃圾山的情況大致跟土土介紹了一遍之後。

土土：「太好了，老劉待我們不薄啊，把蓋房子用的材料都送到門口啦！」

徐沖：「你的意思是，只要把下面的建築垃圾弄上來，你就能重建學校？」

徐沖已經躍躍欲試，計算著一輛三輪車、一輛板車，他和張鐵蛋要運送多少趟才能全運上來。

土土：「不不，我現在還沒那麽大能耐，我是想做個測試。」

徐沖：「測試？」

土土：「你去弄一塊水泥板上來，只要水泥板，不要別的。」

徐沖應聲而去，走到門邊時，叫上正在努力刮墻上的草葉子的張鐵蛋，十五分鐘後，兩人一前一後推著三輪車，車上架著幾塊結結實實的水泥板，回來了。

土土：「現在把帳篷和你們的早餐攤挪開，把水泥板放在這裏。」

徐沖照辦。

“師父，咱們這是要幹什麽呀？”張鐵蛋困惑。

“別問，幹就完了。”徐沖回答。

兩人放下一塊水泥板，然後把另外兩塊壘在上面。

雖然是斷裂的水泥板，重量也不容小覷，兩人幹完活後，站起來休息了一會兒。

“師父，中午吃啥啊？”張鐵蛋擦了把額頭上的汗。

“你餓了？”徐沖摘下工裝手套。

“沒有沒有，俺就是問問，烙餅和豆花還在這呢，可頂用了！”張鐵蛋笑呵呵地摸了摸肚子。

“那就好，”徐沖點點頭，“先上早課。”

這次早課，徐沖教得十分認真，張鐵蛋也配合良好，兩人進入忘我狀態，一直練到半下午才停止。

“師父，你沖拳真厲害！唰唰帶風！”張鐵蛋興奮道，“要是俺也能學會，出去給劉二狗亮一手，保準把他震住，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欺負俺！”

“嗯。”徐沖拿起手機，開始翻短信。

張鐵蛋撓了撓後頸：“師父，俺以為你會說，練武是為了強身健體，不要出去爭風吃醋……那話怎麽說來著，爭強好勝，對，爭強好勝。”

徐沖擡眼，瞥了一眼張鐵蛋，目光又落回手機：“別開玩笑了，這個世道，誰拳頭硬誰說了算。”

張鐵蛋一凜，有些愕然地望著徐沖。

他的臉漲紅起來，沒說什麽，走到一邊去，拿出手機，偷偷按起來。

鐵蛋闖天下（5）

張鐵蛋：「兄弟們！」

張鐵蛋：「俺師父有東西在！」

張鐵蛋：「不來你們就虧大了！」

……

徐沖並沒有註意張鐵蛋的激動。

他打開手機，就看見土土發來的四條短信。

其中三條是說收到能量小球，時間分布在早課中，平均一個小時有一次。

最後一條是前面情況的匯總，小小地稱讚了一下徐沖的授課水平和張鐵蛋的學習能力。

徐沖倒是沒覺得張鐵蛋學習能力多麽出眾，只能算是資質一般靠努力來填的那種，不過，有能量就好。

徐沖：「現在能量夠測試了麽？」

土土：「應該夠了。」

徐沖：「需要我做什麽？」

土土：「帶著鐵蛋下山吃飯。」

相比較於晨練，同樣的老師，同樣的學生，卻一次產生了能量小球，另一次沒產生，關鍵幹擾因素十分明顯，就是——鐵蛋吃飽了。吃飽肚子，才能全神貫註。

徐沖：「好。」

土土目送徐沖和張鐵蛋離開後，便開始專註於測試。

她是一塊土，但又不僅僅是一塊土。

她可以感知地面上的一切，可以操控意識領地中的風、沙、石子甚至人造電子產品，可以修覆一些簡單的東西，比如帳篷。

而這些依托的根本就是能量。

曾經，在她還可以吃飽、每天都不用擔心能量來源的時候，她只想著為什麽她是一塊土，她怎樣才能變回人。

現在，她幾乎失去一切，沒那個閑工夫再去想那些虛無的問題了。

她要做點實際的，就從眼前的水泥板開始吧。

她要知道，自己力量的邊界在哪裏，自己能做到什麽，做不到什麽，能量和力量的轉化比例是什麽樣的。

土土專註地註視著水泥板，一層只有她能看見的微光均勻地包裹住水泥板，在意識之中，她幾乎立刻知道了關於水泥板的所有信息，她知道它是用哪些物質構成的，知道其中一些和另一些怎麽分離開，知道了它的形狀——細致到每一個缺角和裂痕的位置。

第一種力量：探查和分析。

微光如流水般向低處聚集，匯聚在水泥板底部，水泥板搖晃著向上擡起一個角，又“嘭”地砸在地上。

第二種力量：舉起和移動。

土土屏氣凝神，操縱能量滲入水泥板表面，進入內部。

水泥板紋絲不動，沒有任何改變。

她又加大能量註入，水泥板的裂縫裏透出耀眼的白光，只聽一連串“嗤嗤”的聲音響起，水泥板邊緣出現一縷縷白煙，邊角開始碎裂融化，變成漿糊狀的水泥。

第三種力量：控制溫度，改變物體性狀。

如果能控制溫度的話，說不定也能重新熔煉物質。

土土精神一振，再次催動能量，微光源源不絕地滲入水泥板中，與此同時，土土的意識中亦顯出細節翔實的水泥板形狀，她在想象中改變水泥板的形狀……變成什麽樣好呢？

操場上常見的那種筆直的、高高聳立的、可以懸掛五顏六色漂亮旗幟的標志性設施浮現在土土意識中。

對了，就是它！

土土眼前一亮，水泥板的形狀瞬間拉長，不斷延伸……

第四種力量：重新熔煉，改變物體形狀！

一個小時後，下山吃飯的師徒倆返回院子。

“師父，要不是你幫俺，俺根本翻不過去。”張鐵蛋還在回憶翻垃圾山時的驚險一刻。

徐沖突然站住。

張鐵蛋一頭撞在他身上，連連道歉。

“師父，您怎麽突然站住了？您這是——”張鐵蛋擡起頭，忽然失去了說話的能力。

本來開闊平坦的操場中間，一根筆直的水泥柱子杵在那裏。

“啊、這是誰在操場中間豎了根電線桿子？”張鐵蛋終於找回了語言能力。

是旗桿！

什麽電線桿子！

土土對於張鐵蛋的觀察能力表示無語。

徐沖只是短暫地沈默了一下，神態如常地走進院子，將采購回來的四個大塑料袋放在操場中間。

總是下山吃飯不是辦法，這次徐沖下山，特別采購了一番菜肉蛋奶，練功必須營養品，山裏氣溫低，不用冰箱，也能保存個十天八天的。

張鐵蛋手裏拎著一只鍋子，幾把廚具，見徐沖卸下塑料袋，他趕忙也過去，把手裏的廚具放下。

“師父，會不會是劉主任派人來了？”張鐵蛋心驚膽戰地盯著院子裏多出來的這件東西看，“他們把水泥板拿走，把這件東西杵在中間，是不是在嚇唬咱們？嘶……”

“不要胡思亂想，”徐沖淡定地說，“來，午課開始。”

張鐵蛋驚了，為什麽院子裏發生了這麽明顯的變化，師父卻像沒看見一樣，根本不當一回事？

難道，這就是高手和凡人的區別？

張鐵蛋強壓下心中恐慌，跟著徐沖練起功夫，不知不覺間，他便投入到武學的世界中，將水泥柱忘到了腦後。

午課結束後，天色暗下來，暮色之中，那根水泥柱也沒有那麽明顯了，張鐵蛋望著水泥柱，感到自己的心情很平靜，練功之後周身輕盈舒展，心跳穩健，氣息均勻，能感到春天山風裏的花草香氣。

這就是心境的磨煉吧。張鐵蛋想。師父一定是故意把水泥柱子放在這裏的，這也是練功的一部分。

“鐵蛋，我下山一趟，你把晚飯做了。”暮色中，院門前傳來徐沖的聲音。

“誒，是，師父！”張鐵蛋中氣十足地應道。

稍晚時候，徐沖推著一板車的水泥板上來，放在水泥柱旁邊，和張鐵蛋吃完一鍋雜菜面條之後，兩人又練了一會兒功，各自睡去。

第二天早上，晨光灑落在操場上，張鐵蛋從防雨棚中走出來，伸展雙臂，練功後肌肉間的酸痛令人感覺很有成就感，張鐵蛋一邊舒展筋骨，一邊向院中看去。

一根格外高大且粗長的影子分割開他的視野，令他又一瞬間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。

“啊啊啊啊——師父，有鬼啊！！！”張鐵蛋粗聲叫喚起來。

徐沖正站在臺基下面，對著老師傅的演示視頻練功，聽到這話，他回過身來：“不要一驚一乍的，鐵蛋，來，過來晨練。”

張鐵蛋想要尖叫，想要狂奔，來抒發自己內心的恐慌。

不管怎麽說，這電線桿子的高度都已經超出院墻兩倍，達到不可忽視的程度，為什麽師父還能如此淡定！

而且，昨天晚上，張鐵蛋睡得很好，一點雜音都沒聽到，如果有人半夜來施工，無論如何都應該有響動的，至少那五條黑背不會沒反應。

張鐵蛋看向樹下的狗子們，它們沖張鐵蛋搖尾巴，“嗷嗷”兩聲，像是在期待他帶它們出門遛遛。

是吧……狗子看到他都會叫，何況是陌生人呢。

張鐵蛋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，短短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麽，他把手指插進頭發裏，使勁撓了起來。

“鐵蛋，你還在磨蹭什麽？”徐沖冷峻的聲音響起。

在徐沖的監督下，張鐵蛋完成了一個小時的晨練。

還好，練功總是有一種神奇的力量，能夠讓人從崩潰狀態平覆下來。

晨練結束後，張鐵蛋的情緒又恢覆了穩定。

“師父，俺下山遛狗。”張鐵蛋主動地走到門邊，手裏牽著五條活蹦亂跳的狗子。

“嗯，去吧。”徐沖擺擺手。

院子裏只剩下徐沖一個人，他來到水泥柱前，伸手拍了拍柱身，向上仰望。

徐沖：「這就是你的測試？」

不帶感情的機械女聲從水泥柱底部傳來：“沒錯。我已經測試到了我需要的結果。”

徐沖低下頭：“什麽結果？”

一個不知何時出現在水泥柱底部的諾基亞斜立在那裏，屏幕泛著白光，機械女聲從諾基亞中傳來：“我確認我可以重建學校，以及，重建學校需要多少能量。”

“多少？”

“單位吃飽喝足的鐵蛋學習一天所產生的能量設為X，修覆學堂需要100X，修覆院墻需要300X，修覆整個學校需要1000X。”

也就是說，一個吃飽喝足心無旁騖的鐵蛋學習100天，學堂就可以被修覆，學習一年，院墻就可以被修覆，學習三年，靈犀山武術學校就會煥然一新，能實現宋明理面向全國廣招精英的夢想。

徐沖沈默。

“換一個吧。”他說。

“嗯？”

“鐵蛋，太慢了。”徐沖下意識掏口袋，揉了揉鼻子，“而且能吃。”

與此同時，張鐵蛋正牽著五條狗，在春天的山坡上快樂奔跑，他想，師父一定對他很滿意，他經受住了奇怪電線桿的考驗，沒錯，那一定是師父半夜偷偷運上來的。

所以狗才沒叫，對，鐵蛋太聰明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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